/ 觸發創作的片刻

文／邵雅曼


"在瘋狂之中抵達寧靜"，預言了這些年世界的劇烈變化，
"沒有黑"，是看待萬千變化的心情濾鏡。


2020年11月，我做了一個嘗試，開始在金馬賓館的二樓空間，以一種分享的心情，與客人共享一些事情觀看的方式，透過畫面與聲音的構圖、拿家父與我的創作做實驗。這麼做，也是一種敦促我自己持續創作的動力，透過實際創作的過程，體會一些只有策展無法觸動的情緒，保持自我對藝術創作的熱情。對我而言這是有記憶以來持續實踐的事情，然而，對於家父就不同了，
他在52歲這年，恰巧在加措活佛賜予他法號的同月，爆發了創作的能量，
他的創作中流露出從禁錮到解放的濃烈對比，因為親眼目睹了部分他創業的歷程，我將這濃烈的情緒形容為頑強的意志，並為此肅然起敬，畢竟，從創作者到成為藝術家的進程裡，這是必不可少的過程，而他直接略過創作者摸索的這一段，直接進入到近乎以藝術的姿態來創造藝術的層次。

2020年11月，《狂．禪》（Encountering Serenity in the midst of Madness）展覽揭幕。
狂與禪，是近期多數人對於家父與我的第一印象，認為家父與我的個性相去甚遠而倍感有趣；
「狂禪」，是2019年4月加措活佛賜予家父的法號，意為外表看似瘋狂，心中卻有定見；
《狂．禪》展的英文名，我譯作 “Encountering Serenity in the midst of Madness”：「在瘋狂之中抵達寧靜」。雖然上述這些用來理解這個展覽的視覺感受都說得通，我期許藉由畫面中的筆觸、用色與肌理、或視覺性的聲響，觸動大家心情上的轉折，可能暢快淋漓，也可能怡然自得。

音樂與藝術，不需要文字，帶給人們的感受卻是直觀而深邃的，
然而您可能已察覺到，隨著展覽多元的蓬勃發展，觀眾能給予多數當代藝術展覽的時間，遠小於開展前研究團隊所付出的時間：龐大的製作資源付諸以建檔或以引發議題為討論目的；這意味著觀眾在越來越有限的時間內，接收作品本身所傳遞出的意含或感受是重要的，而這個感受在離開展場後，是否能持續影響，我覺得這是藝術帶給人們最重要的地方。
「在瘋狂之中抵達寧靜」，描述一種用力到極致臨界點之後進入到一種虛空的意識狀，期勉正在努力過程中的您我都能夠超越原先的狀態，進入到下一個階段，《狂．禪》展出的作品在這樣的情境下而產生，以此為名，成為了我觀看藝術的第一個註解。

金馬賓館重新以當代美術館開業至今，經歷了三次完整的四季週期，陽光令藝術與建築之間的關係多了一層難以忽視的時間感知，光與影，留下了倏忽即逝的驚喜與珍惜：驚喜於陽光為空間增添了時間的感性；珍惜於某一個時刻光線在空間裡的位置是這麼完美，但明天要看見今天的光景，要再等上一年，而且明年的今天還不一定出太陽。這種與預期之外的事物相遇進而留在心中的感受，猶如某年某月某日我們曾與某個人一起去過哪個地方、在那裡一起經歷了什麼事情一樣，因為需要同時具備「時間」、「空間」與「未知性」，三者具足，才能造就僅此一次、倏忽即逝的永恆。陽光在金馬賓館四季變化的日常本來只存在於我的日記簿，卻慢慢成為了我觀看藝術的第二個註解。

《有光的地方》（The Place Where There Is No Darkness）成為繼《狂．禪》（Encountering Serenity in the midst of Madness）展覽之後的續進。

對於此次展出，我認為空間是扮演著乘載訊息的角色，其中的元素，是以凸顯四季晴雨的變化而存在的訊息，因此這不是一種以發表為目的的展示行為，除了因為作品可能會因四季遞嬗而有所置換外，也因作品在空間中的調度本身即是一種有機的創作狀態。依個人經驗，有幾種片刻會觸發創作的衝動：因為某一刻的感受無比強烈而想留住那一個當下、因為無法言喻的感觸而試圖創造某些畫面來傳遞訊息、因為對於某件事情內心有不同的看法而試圖以另一種方式提出異議－進而可能衍生爭論與話題，以上都是記錄生命軌跡的方式。最終，在這些基礎之上，如果有些善意的訊息能夠從作品被提取利用，願那是一種面對萬千變化的釋懷，一如《有光的地方》的英文名字：“The Place Where There Is No Darkness”，沒有黑。